大约在距宋二万四千年左右,中州人族对八荒之州进行地理开拓,经过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四个时代,跨越了一万七千年的时光,中州文明和中州人族已经遍及九州,是中州治极的大九州时代。但中州经过黄帝蚩尤战争、炎帝黄帝战争之后,中州人族力量锐减,大神通者消失,多为力量普通的族人,即后世所称的“炎黄之族”,势力只能掌控中州之地;及至大禹建夏,划分小九州,方有“华夏”之称——华者,昌盛也。
傲氏先祖将伏羲女娲神农时代,列为大神通者的后七千年,是治极大九州时代;将黄帝之后的时代,列为炎黄族时代,即与神通族对应的普通族时代。而在炎黄族失去对八州的控制力后,远古中州的文明仍在八州延续……“但无源之水,终将干涸”。
傲氏一族足履八州主要是寻找远古神通文明的延续,对他们足迹所到的文明都比较关注,卫希颜从他们的记载中发现了古巴比伦、古埃及、古恒河和玛雅的文明,有一些流传下来的神通术如星象术让傲氏族人有所悟,但多数与他们所修的神通都是不相干的,论断是不同的文明分支造成之故——中州之地,存续的远古神通文明主支,如真道、武道、符箓、星图、阵图等,而他州之地存续是他们看不上眼的“杂支”。
而让卫希颜默然无语的正是这些“杂支”文明,令人惊撼的那些历史就这样默默地埋在了天涯阁的藏书阁中。
卫希颜出天涯阁时带走了白轻衣写的《四海九州履记》。每一位傲家人从海外试炼归来后,都要记下所到所见,用以沉淀心境,领悟道念。白轻衣不仅印证了先人的所见,而且去到了先代人未曾到过的地方,涵盖了卫希颜所知的五洲四洋,还有她所不知的一些神秘之地。论眼界开阔,卫希颜认为当世无人可及白轻衣。而白轻衣的游记,给卫希颜了解这个时空的海外地理和风物提供了最详实可靠的资料。
这一年,她回到天涯阁时,也阅读了以前没有关注的书籍和图目,包括地理著作和地图。如唐代贾耽的《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里面记载了从中国通往亚洲、欧洲和非洲的海陆交通要道,这说明在唐朝时,唐人的航路就已到达欧洲和非洲。他在绘制的《海内华夷图》中还绘制出了非洲大陆的轮廓图,并用文字列出一百多个国家的名。
更详细的宋英宗时代的一副《华夷图》,收集时绘图者的名字已经模糊了,只能看出年代。这是一幅更详细的世界地图,从图中,卫希颜可以辨认出亚洲、欧洲、非洲、北美洲、南美洲、澳洲和主要海域的轮廓。
这说明什么,说明宋人早就发现美洲和澳洲了?!——但通往这两洲的航路并不为人所知。卫希颜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之故。
中国古代地图分为实用和堪舆两大类。实用之图是军事地图,是为了打仗了解地理状况使用,而堪舆之图是出于华夏族的祭祀信仰。
自夏起,华夏最重要的礼仪就是“祀天祭地”。在炎黄时代之初,还有远古族的影响,人们祭祀天地,希望“天神”——华夏人族在天上的神通祖宗——和“地灵”——华夏人族死去的祖宗地下之灵——一起保佑他们。
后来,人们对“远古族神”的信仰渐渐没落,但对天、地的敬畏仍然存在,并且认为:天是万物的主宰,地是万物的载体,为了沟通天、地,得到天、地的庇佑,人们必须祀天祭地。其中,地图就是“祭地”沟通仪式中不可缺少的献“礼”之物,所以必须画有大地上的陆地、海洋、山川、江河。而“地理”最初起源于易学的概念,就是指用于“祭地”或占卜的地图。
而学者们绘制地图的另一个目的是用于占卜,易学认为:地图是连接天地、反映天意的神物,从中既可以预测上天赐予的吉祥,也可窥测出天意安排的凶灾。
因为地图是如此重要的祭祀之物,而地图越能真实画出天下之地,就越有沟通祈愿的神力,于是有了地理测量技术的起源和发展。因此,绘制范围最广的地图一定是祭祀和占卜地图。而实用地图如军事地图、天下州县图,通常都是绘制国内地形,前者最多还有与邻国交界的地形。像这种勘舆地图通常是存放于主管祭祀的太常寺中。但卫希颜在金军攻破东京前,取走了军事地图,却忽略了勘舆地图——那个才是世界地图。
至于占卜用的地图,往往被学者收藏,死后用于墓葬。因为先人流传下来的哲学认为:地图是沟通阴、阳两界的中介物,通过地图,死者的灵魂可以与人间相沟通,成为保佑后代的“祖宗之灵”。但是,在古代地图不是市易流通物,受到国家的严厉管制,没有地位的家庭也收集不到地图,即使收集到一副,也大多是国内勘舆图,像《华夷图》这样详细的大天下勘舆图,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而得到者多半珍藏,不轻易示人。
而航海是商人和水手的事,但是商人和水手并不掌握绘制地图的地理测量技术和高深的地图绘制知识——这些掌握在易学家、地理学家、地图学家手中,是上层知识。位于下层的航海者们只是按照海船所至,画出海上路线和两边的对照物,标出到达的地方之名,对于有可能发现的新大陆,也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做标记,很可能是错误的,或者引起误解,再传到后辈手中,可能就更是谬误了。
这直接导致了卫希颜在东南海商的航海图中,没有发现天涯阁收藏的《华夷图》这样的世界性地图。而且,她还受到了前世的传统观念影响,是哥伦布首先发现了美洲大陆,所以她根本没往“宋人已经美洲”这方面想,当然也就没有想到要从易学家们那里去寻找世界地图。当然,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认识上的误差,对于真正的航海道路开辟,没有什么帮助,毕竟学者们绘制的地图不是海路图。
卫希颜从这些世界地图中得到的真正价值,是用它们指导兵部职方司完成了对《世界华夷图》的绘制。
卫希颜奏请朝廷同意简化版在书坊发行于众,标为《四海九洲简图》。
这幅《简图》与现代的世界地图当然是有差异的,比如都集中在一个平面图内,而不是两个半球图;比如仍然是以宋朝为地图中心,体现“中国”之意;比如一些地域和海域因为地图投影关系出现错误,等等。
但这幅《简图》的印行对宋人起了很大的冲击作用——
一是刷新了宋人的眼界,让大宋的百姓们知道何为“大天下”:原来是天下是这样的广阔!这种认知促使更多的人,比如学者、学子和文人们,都兴起了海外游历的兴致。当这些掌握上层知识的“士”积极加入海外旅行后,通过文人之笔的记载描述,促进了大宋对海外国家、民族、宗教、风物、风俗的了解,通过地理学子和地图爱好者的实地测量和测绘,促进了朝廷对海外地理的准确认识,同时促进了职方司对世界地图绘制的准确性。从长远看,更是促进了大宋的地理学和地图学的发展;
二是给海商们发现新大陆指明了具体方向,不再是四面八方、无目的地航行,而是按照《简图》上的经纬方向,瞅准一个方位地去寻找,这就大大缩小了航海的搜索范围。
当东海海战结束,卫希颜返回颖昌后,就接到了名可秀的来信:阳洲发现了。
阳洲即《山海经》大九州中的“阳州”,在里面的记载中,为日出之地,东极之州。
也就是美洲。
卫希颜半眯着眼睛,愉悦地想道:“不知道四五百年后,哥伦布拿什么扬名。想必那时候,北极圈、南极洲都早已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