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署名“东阳居士”的太学生陈东言辞最为激烈,道是“君子气节,宁折而不弯,事虏者纵有百般不得已情,亦为折节辱宗,杀之当警天下!”
当是时,卫希颜在北征行辕帅帐回应张元幹的话道:“仲宗你要看透雷动此举的用意。他以此铁血手段警慑天下,背弃国家的投降者罪斩无赦!”
她伸指点了点帅案上的北廷文告,“你们看这罪名,‘背弃汉宗,投降虏夷’,这就是叛国罪呀!”
张元幹一时没转过弯来,讶然问道:“卫相,张邦昌等人投降事虏,这罪名难道定得不妥?”
卫希颜扬声一笑,掉了句文,“岂有不妥乎?非也!妥当之矣!”
张元幹还没醒过味来,种瑜却是听明白了。
雷动不以‘背弃君主’论罪,却以“背弃汉宗”论,虽说在士大夫眼中,这背君跟背国没差别,所谓君即为国;但种瑜却知雷动以“背国”代以“背君”论罪,实是指明赵桓等赵宋昏懦君主已不配为天下表率,岂堪为国柞?
但凤翔府龙座上的那位主子毕竟是赵桓之嗣,雷动如此贬低赵桓,难道不担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临安趁机指谪亡国之君的废帝之子不配享帝座?
种瑜桃花眸子眯细掠过一线锐光,心道难不成雷动已生了废主代位之心?
他想到这心头一震,目光不由瞥向卫希颜,却见她清姿悠然,手指在舆图上点移,似是对雷动隐在幕后的深心浑不在意,又或许者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种瑜心道是了!
这人必然想的是雷动废主自立也好、拥权自重也好,总之于名可秀无害,她才不会担那份闲心!种瑜想到这,有些释然的放松,又有些许酸涩,就仿佛心口被一道麻线扯过,隐隐的涩楚。他暗自苦笑一声,狭长眸子微微垂敛。
过了一阵,他俊容抬起,神情已回复到一贯的倜傥潇洒,修长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东京既复,北军的下一步就是瞄向我京南一线了。”
张元幹一震抬头,目光中透出的却是炽热的期待。
厉兵秣马已多时,只待两军争锋日,北统中原复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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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似乎随时可触发,卫希颜却只在颖昌府待了一日,和种瑜议定前线攻防战略后便飘然离去,偕叶清鸿行往颖昌府东邻的陈州、毫州以及颖昌西的洛阳城视军。
她在洛阳待了一天,又继续向西,却是行往夔州。
过得两日返回临安,京城已是三月季春时分,城内城外桃李争艳、姹紫嫣红。
她先回枢府,入得枫阁日头已向西。
“江北风物可好?”名可秀笑吟吟问她。
卫希颜东西南北奔波一月没个消停,闻言哀叹一声,斜签着身子靠近她,低语腻笑,“江北风物再好,怎及你好!”
名可秀虽然大方,也未料到她竟当着叶清鸿的面道出这般情话,如玉面颊顿时洇出两团薄晕,横肘拐她肋上。
“哎呦,好痛……可秀,你真舍得呀!我对你日思夜想,衣带都渐宽了,不信你摸摸……”她作势拉起名可秀的手。
叶清鸿原本寂冷的容色顿时愈发“冻人”,倏地一转身打起帘子直直走了出去。
名可秀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剜了某人一眼,“你又作弄清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