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儒文意识到他们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让江祥旭和江祥明刺眼得恨不得一拳打掉的笑容——这是一个饱含了优越感的征服者的既幸福、又自满的笑,“其实你们的烦恼很好解决……”
江祥旭和江祥明都精神一震,眼里放出光来,但庄儒文很快又追加了一句:“但你们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
江祥明冷笑一声,“你说说看,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一国的未来皇帝和财政大臣做不到的?”
庄儒文悠悠道:“这件事若是一个普通平民去做,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你们去做就很困难了。”
江祥旭不耐烦地道:“少卖关子!快说!”
庄儒文道:“那就是伏低做小、卑躬屈膝、曲颜献媚、阿谀奉承。”
江祥旭大怒:“敢情你是消遣我们来着?”
江祥明却扯了他一把,“稍安勿躁。”
“还是做商人的心眼儿转得快。”庄儒文笑得更可恶,“你和小煦的脾气禀性可真是大不相同,你们真是亲兄弟?”
江祥明差点儿没酸得吐出来,“小煦?我哥哥比你还大半岁,你叫他这个不觉得恶心?”
庄儒文却怡然自得,“我喜欢叫,他也爱听,这你就管不着了,你大可以对你的情人规规矩矩、不苟言笑。”
江祥旭道:“快说说你的主意。”
庄儒文道:“你们现在犯的是和我从前一样的毛病。咱们都是手握重权、颐气指使的那种人,我还好些,毕竟我在爬到黑行会首这个位置之前也是个普通人,而你们自从生下来就高人一等了,从来都只有别人讨好你们的份儿,而你们又偏偏相貌英俊、又生了副好脑袋瓜子,当然就更有理由傲气凌人……正因为这种高傲的心态已经渗透到你们骨子里,所以你们行为处事也都采取的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下属、对仆人这种态度当然没问题,这种威势反而可以让他们更忠顺服从,但对心爱的人、尤其你们所爱的都是挺有骨气的人,这种态度却是最致命的伤害,即使你们觉得已经对那个人好到极点,但在那个人看来,也许反而是一种屈辱也说不定。”
江祥旭和江祥明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岂能不明白庄儒文的意思?“你是让我们用平等的态度去对待爱人?”
“这是当然应该做的。不仅如此,因为你们现在已经伤了他们的心,所以单单平等相待是不足以让他们回心转意的,还要象我一开始说的那样,加意的去体贴、去讨好他们,不要象以往那般施舍似的宠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为他们着想,让他们能看到你们的诚心诚意。”
第十二章
庄儒文坐到江祥明对面,目光直望着他,“我以前一直认为:象我这样聪明的人,天下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在对待你大哥的问题上我也想鱼与熊掌一起兼得。你大哥是个性情极其高傲、意志极为坚定的人,而且他在正、我是邪,对世间事物的看法、做法都是两个极端,我威逼过他也引诱过他、折磨过他也怜宠过他,甚至赌上了我的生命和事业,连拐带骗、软硬兼施,用尽了手段,才磨去了他一身傲骨,让他甘愿留在我身边……”
江祥明悻悻地道:“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向我夸耀你的成就。”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于拾与哥哥相比还要更老实好对付,可庄儒文成功了而于拾却偏偏让他栽了个大跟斗!对比之下,自己竟然还不及一个黑道头子有手段!
庄儒文的脸色黯下来,“我确实是成功了,开始时我确实很为自己手段高超而得意,但渐渐地我发现他在我身边并不快乐,他因为爱我而忍着不管我所做的‘事业’,却令他的良心倍受谴责……我虽然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但却发现这颗果实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甜美。”
他叹了口气,“想到在渚州我骗煦说要解散‘黑行会’时,他的笑脸真是灿烂啊……我终于有了觉悟,一个人也许可以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但总有某些时候,他会甘心牺牲一些东西去取悦他在意的人,这无关乎能力高低和计谋手段,只是希望能让那人喜悦开怀,只要那人一笑,自己便心满意足。我虽然如愿地同时拥有了煦和黑行会,但为了让煦开怀,只能放弃黑行会。绕了这么个大弯子,最终还是走上这条路,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我已经看透了,世间确实有鱼与熊掌不能得兼的事,得放手时就得放手。”
江祥明在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不禁动容,“想不到你竟肯为我哥哥牺牲到这个地步。”
庄儒文不在意地一笑,“是不是牺牲各有各的看法,有时放了手反而比不放手得到更多。你哥哥知道我的决定后一直很开心,看着他的笑脸,我比做天下黑道的总头子更满足。反正黑道头子我也差不多当腻了,换当商人过过大老板的瘾也不错。”
江祥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向他陪罪。谢谢你!庄儒文。”
江祥明却苦笑,“二哥的错还有机会挽回,但于拾的养父却已经死了,我再怎么陪罪也没用了。”
庄儒文道:“我杀过不少白道中人,甚至还灭了与煦关系极好的浩然门,煦不也原谅我了?”
江祥明道:“因为你曾为了救他挨了他师父一剑,差点儿送了命,他才原谅了你。你要我也来这么一场戏打动于拾?”
庄儒文凝视着他,目光深注,“如果你对他只是可以做戏这种程度的感情,我劝你也别烦恼、也别费心想去挽回什么,因为你的这种爱本来就不会长久。如果你没有为了他而宁愿舍弃一切的决心,即使现在你用手段使他回心转意,将来还是会分开的。”
江祥明默然良久,“我不清楚我对于拾究竟喜爱到什么程度,我对亲族以外的人一向都很无情,不到危难临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会为于拾牺牲生命。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让于拾离开,更不想看到他悲伤的表情。”
庄儒文问:“即使会令他痛苦你也要把他关在身边?还是宁愿放开他、希望他过得幸福安康?”
江祥明脱口而出:“我想让他在我身边快快乐乐地生活!”
庄儒文摇头苦笑,“我开头那些长篇大论原来全白说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江祥明怔了半天,痛苦地捧住头,“我没办法选择!看到他悲伤的模样,我痛苦;而如果让他离开我,我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