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的夜空中明月皎皎,温柔恬静,林皓羽起身推开了身边的窗户,让这阴暗的屋中也多了些许素净的流光。
青君端坐窗边,那轮廓分明线条英挺的五官,肌肤上泛著金芒的妖冶花纹,乃至豔红的发丝被这流光一洗,更是耀眼动人。
只是一眼,林皓羽便看得有些痴了。
青君喝得满心舒爽,这才缓缓放下酒坛,垂下了头似在沈吟回味著什麽。
林皓羽亦是静静地盯著他,不敢有丝毫打搅,即便已经毁去了这魔尊的大半功体,甚至还亲手杀死了对方数次将对方强行囚禁在这地方,可林皓羽的心中仍是藏著数百年前第一次看到这魔尊时的敬畏,或者说……是对自己师尊的敬畏。
“呵……要是有九香虫下酒就更好了。”
青君眨了眨那双潋滟生波的兽瞳,坚毅的下巴轻轻一扬,一抹冷傲的浅笑恰在唇边。
“是说那黑色的会放屁的小虫子吗?”
说到九香虫,自从青君受擒之後,他便再没吃过了,不过当年喜爱喝酒的青君倒是抓了不少这小虫子炒著下酒吃,那时候自己嫌那虫子长得恶心,兼之还会放屁,虽然被青君连哄带骗地逼迫著吃过几次,但对那东西始终心有余悸,虽说,那小虫子的味道倒还真是挺不错的。
“说说而已,我这阶下囚能有剩饭剩菜吃已是不错了,怎敢再向你提诸多要求?”
青君挑眉看了眼林皓羽,唇角的笑意依然,只不过那笑意里却已是多了几分冷哂不屑。
“师尊,我杀了你这麽多次,你当然该恨我。可你手上那些血海深仇,又怎能让我轻易原谅你?”
林皓羽被青君如此讥诮,自是心中不悦,诚然,这百年来他对青君并不算好,可他实在不能找到一个要对自己杀父仇人好的理由。
仅仅是对方养育过自己,教授过自己修仙之法吗?
那不过本就是他报复计划中的循序渐进的步骤吧。
青君转著眼珠不温不火地瞅了眼面色有些沈重的林皓羽,唇角那抹笑倒是愈发爽朗了。
“呵呵,说的也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现在这麽关著我,给我好吃好喝的,到底又算了什麽?你可知道,时至今日,我不过想求痛快一死,也好早些终结这受自己徒弟凌辱的悲运。”
青君抓起酒坛又懒洋洋仰头灌了自己一口滋味激烈的傲雪酒。
人生,当如此酒,激烈慷慨,回味无穷,怎可困顿至斯?
也不知青君的话是否让林皓羽有所触动,他紧抿双唇,但自默然。
青君放下酒坛,冲林皓羽嘿嘿一笑,身後残损的三根尾巴忽而翘了起来。
“你以前很喜欢揉著它们入睡的,还记得吗?”
青君随手拽过自己的大尾巴,温柔地摸了摸,昔日光滑柔顺的毛发如今已开始有了枯槁的征兆,就算是天地间的灵兽,也终究难熬过这加诸於身心的诸多苦痛。
“师尊,我已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少年了。”
林皓羽淡淡地说道,他的右手却在同时悄然藏到了背後,看见青君那些大尾巴他还真是想上去捏上一把啊。
“是啊,你的内心已毫无软弱,所以你应该狠下心来将我这仇人彻底地杀死,而不是将我这样关著养著,难道不是吗?”
青君一手弹开了自己的尾巴,赫然站起身来,即便在今时今日,他的身材也较林皓羽更要魁梧高大。
“我活著,也只剩痛苦而已。”
青君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忽然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明月,他的瞳仁微缩,眼露温柔。
尤是当年明月,月下已无故人。
“师尊,你喝醉了,快去休息吧!”
林皓羽根本不敢去想彻底归於寂灭之後的青君到底会是怎样,上一次青君迟迟不肯醒来已是让他胆战心惊,那种心痛难诉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尝一次了!
“呵,不敢杀我,还是不舍得杀我?林皓羽啊,林皓羽,你这样怎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呢?哈哈哈……哈哈哈……”
青君抱起双手,一脸不屑地看著竟想要仓惶而逃的林皓羽,他真没想到曾经将自己扒皮凌迟的男人,居然会变得如此懦弱,懦弱得连他这个囚徒也瞧不起。
林皓羽猛地一颤,双拳已悄然捏紧。
听到耳边青君那戏谑的笑声,内心早已被纠结的感情压抑得难以喘息的林皓羽终於被击溃了。
他转过身去,双目圆睁,死死地盯著青君那张英俊而魔魅的笑颜,突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我林家的族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啊,我的师尊!”
“关我屁事,你要杀就杀,少这麽婆婆妈妈的!”青君怒吼著翘起了自己仅剩的尾巴,就连身後的发丝也似要倒竖起来一般。